气氛音乐盒播放的交响圣歌声戛然而止。
哲香站在比武场下,回身看着刘易斯呼喊道:“刘易斯!这一场你来打!”
“噗!”刘易斯真真切切地将含在口中的热茶喷了出来,一边慌张地和月瑶一同擦拭落在裙子上和太师椅椅垫上的茶渍,一边跌跌撞撞地来到栏杆边向下回喊:“你不是在逗我吧!你们两个神仙打得有来有回,我一个刚练武没两三天的萌新——你让我跟他打?还不得让锤成糍粑哟?”刘易斯死也想不明白自己好端端地看着比赛,怎么就被要求下场参赛了?
“他跟你水平差不多。赶紧下来吧。”哲香劝说道。
刘易斯汗如雨下,全力推搪:“我下去可是要让二追三的!”
已经连败两场的随良也一脸诧异,正要质问:“你们搞什么鬼?”却被哲香厉眼一瞪,吓得言语不得。观众对此番换人毫不介意,反而对哲香点出的名号大呼加油。
哲香揣起了手,反问道:“你亲爱的师父为你找了一个合适的对手,用来磨炼你的技艺。你难道要拒绝?”那副语气,恐怕还是在生刘易斯的气。
刘易斯固然不想再惹哲香生气,但打架这种事情对刘易斯而言绝对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为的,她环顾左右,寻找着最后的借口:“但是我没有武器——”回身一看,却见张、王二位师兄已经不知何时前往当归苑,将刘易斯的马提尼与飞爪盾取来,恭恭敬敬地用丝巾包好呈给自己了——恐怕之前哲香与二人交头接耳,为的就是这番红白对唱。
刘易斯心头一万个“完了”飞驰而过,只好愁眉苦脸地接过武器——盾自是好端端地铁板一块;魔杖也老老实实地插在刺刀槽里;压下马提尼的杠杆里面却没装子弹。刘易斯今天出来得很轻便,身上没带子弹,手榴弹也一颗没带:“我的老天啊,这要我怎么打……”但事已至此,刘易斯只好应战。她从观景台遁去了身形,在嘈杂的观众呼喊声中咚咚咚咚地走楼梯下了楼。
刘易斯来到一楼,和准备返回楼上的哲香打了个照面,即便这时还抱怨道:“我没有灵气甲。”哲香二话不说,将一只手搭在刘易斯肩膀上。
刘易斯顿时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从心中升起,哲香那身闪着金光的灵气甲如同溪流一般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随后,哲香背对着刘易斯上楼,摆了摆手:“你被强化了,快上。”
哲香几乎刚一来到楼上,月瑶便迫不及待地质问道:“你疯了吗?就算跟你比差了不少,但那终究还是个高手。你让刘易斯去对付他?”
哲香在刘易斯坐过的太师椅上坐下,翘着腿一脸放松,说道:“你放心,我给她施加的灵气护体比城墙拐弯还厚。随良现在疲惫不堪,砍上一天也不一定砍得透。”哲香一边说,一边毫不客气地将盘子里的最后一块油柰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她迟迟不肯开始调查,恐怕也有我的责任在里面。因为我的缘故,她把天洲武功想象得过于恐怖了,我得让她看清现实。”
“这种事情麻烦你提前说好不好……伤脑筋。”月瑶扶额。
赛场上换了人,观众的热情却丝毫没有减退。人们注视着赛场上的刘易斯如同一个持矛步兵面对骑兵冲锋一般,向前微倾身体,略有颤抖地与随良对峙。尽管这个时候比赛还没开始。
“我,我该怎么称呼你?随……随良先生?”刘易斯一边绕着场中的随良移动,一边谨慎地问道。
看到对手换人,随良身上的傲气似乎又恢复了不少,根本没有在意眼前的对手,而是再度冲着观景台叫嚣:“中途换人?哼,看来你们能打的也无非就是这点体力。换个卡斯佛伦人来接班,我就全当是你们天师门白给了罢!”
月瑶和哲香纷纷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他到底是多期望天师门白给啊”。
刘易斯依旧在尝试着理清关系、减少伤害:“我,我事先声明一下哈,我跟先生无冤无仇。被拉下来纯属是被逼的——”
“被逼的!被逼的逼的~哦!”气氛音乐盒中传来一句新的歌声,并随着锣手“铛”地一敲,比赛再度开始了。
刘易斯扭动手臂,握紧步枪的同时将其夹在腋下,展开了魔力战刃对准随良,随时准备应对对方的攻击。而随良不屑地看了一眼刘易斯:“六合戟?切,戟兵才练的庸俗功夫。”刘易斯倒不觉得戟兵用的功夫有什么庸俗,就打仗而言不管是功夫还是武器,容易普及,便于列装的就是上等货。只是所学的武功被对方一眼看透倒是令刘易斯闷上加闷。
这场战斗对于刘易斯而言来得太突然,使她几乎没有时间为自己制定任何作战计划,手头的器具也只有一戟一盾。刘易斯尽管确实习得了秘籍中几种招式,但她不觉得面对老练而灵活的对手,使用这些招式能为自己带来任何优势。何况随良在与哲香的对抗中积极地使用格挡和招架——就算大多未成——但可见对方仍或多或少有一些招架基础;如今对方知道自己的流派,自己要是耿直地去使用那些招式,怕不是要被架成傻子。
“或许靠魔力战刃天生自带的热伤害,像烙铁那样一下一下地烫掉对方的灵气甲才是唯一的解法?”刘易斯只能做着不切实际的猜测,一时间恐惧冲上了她的心头,“但是输了会怎么样?天师门会名誉扫地不说,哲香恐怕会更生气,我究竟该怎样才能赢?”
犹豫之间,极度渴求胜利的随良已然箭步向刘易斯冲来,他那把乌黑锃亮的宝剑化作刘易斯眼中的屠刀,毫不留情地斩向了刘易斯的眉间。
刘易斯不禁闭上了眼睛。
不知是因恐惧而乱了阵脚还是求生本能的驱使,刘易斯持盾的左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了一个毫无逻辑可寻的“挡开”动作来抵挡随良的这一刀。
然而这一挡——
“咚!”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巨响自天师门比武场中传了出来,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方圆百里树上栖息的飞鸟都不禁扑翅而逃。场中更是被惊得鸦雀无声,即便是观景台上的二人也被惊得站起——
就在巨响余音褪去,刘易斯偷偷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本气势汹汹的随良竟然单膝跪地后仰,手握兵器却无力地下垂;面门大开而全身每一寸肌肉都宛如被锁死一般僵硬在原地——变成了一个绝佳的破绽姿态。随良的面部肌肉几乎也被锁住了,如同中风了一般痛苦无力地挤出几个字:“弹……弹反?”
刘易斯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用这简简单单的一挡就使他跌倒在地动弹不得的,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随良发生了什么故障——譬如真的突发中风什么的——而困惑地看向了观景台,露出了“我该干什么”的表情。
月瑶还未完全从惊讶中恢复,哲香也是犹犹豫豫——尽管同样看出了刘易斯使出了已经失传已久、能够扰乱灵气运作的技法“弹反”,哲香还是对这一毫无征兆的偶发事件有些不知所措:此时让刘易斯攻击或许无法让她进行一场公平的比武,但想到这一胜能够消除刘易斯的恐惧并让她开始调查工作……终于开始大喊:“攻击!就是现在!干掉他!”并做出了大拇指向下,不断抖动的手势。
既然得到了师父的许可,刘易斯心一横,依照秘籍中教导的招式,横握枪戟,扭动腰身,将体内的灵气聚集在戟刃上的同时大喊:“Ad Mortem Inimicus!”扭动腰身,用转体之力带动戟刃撞向了随良——
“Booom!”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戟刃击中的随良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被刘易斯这如同本垒打的狠狠一击轰飞了出去,落在比武场的斜对角,最后如同保龄球一般顺着光滑的汉白玉地板惯性滑行最后“咕der~”掉了下去,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全场耗时9秒;而哲香的两场分别是十分钟和五分钟。
铃声再度响起。
“刘易斯!胜利!”随着裁判员宣布了胜负,哲香迫不及待地从观景台跳下,来到赛场上拉起刘易斯持枪的右手,向观众们高声喊道:“刘易斯!必胜!刘易斯!必胜!”
观众们很快便被哲香带动的气氛鼓舞了,也纷纷蹦跳着欢呼了起来。看着刘易斯一脸困惑,哲香用激励的眼神看着她,轻拍了她的肩头说道:“打得漂亮!”
月瑶也已然拖着飘飘长衣走下看台,来到了比武场,向围观众人高声说道:“我宣布,本次踢馆比武,由我天师门弟子,刘易斯·亨利获胜!”全场赫然沸腾。欢呼声中,月瑶继续前行,来到随良落下的擂台边,向下看去——随良在几个小弟又是泼水又是摇晃中终于才迷迷瞪瞪地醒了过来。
张、王二位师兄立即走上前去,向随良作揖,伸手示意随良离开:“随少侠,胜负已分,愿赌服输,请吧——”没想到随良忽然翻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央求道:“不!请让我加入天师门吧!请收我为弟子吧!我必须……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那件金器!那件天师门的金器!我家族的存亡全都倚仗它了!”
“这……”王师兄愣在原地。张师兄则连忙向擂台上的月瑶作揖请求指示:“师母大人——”月瑶也有些糊涂了,依照天师门定的规矩,踢馆败者理应无怨离开,不能获得任何奖励;但收纳弟子和踢馆比武却仍是相对独立的系统——此时的随良既然请求入门拜师,天师门也没有张贴“暂停收徒”的告示,那月瑶就应当依照规矩,执行让随良受试的流程。
“家族”“存亡”,听随良这一席话,又联想到之前迫切渴望着天师门“白给”的胜利,但凡有些心智的人,都能听出随良定有苦衷。
月瑶悄声向哲香问及随良实力,得到了两个手指,两下抖拳的回应——哲香估测随良有200以上的灵气指数,算是个相当不错的高手。
如此一来,月瑶心中有了底,心想:“天师门向来以救济苦难,教化顽劣为荣;如今身手了得,只是运气差了点、家教也差了点的受难青年洗面投于门下,将他收下不但名正言顺。更能在场上众多弟子乃至外国友人面前扬我门威,何乐而不为呢?”于是便捋清了嗓子,半看着观众,半看着随良说道:“汝粗暴顽劣,与乞丐流氓为伍,如今踢馆落败,理应败者食尘;我天师门念在你身手了得,又有洗心革面之意,今意诚投门,我月瑶便代高掌门,准你……”
就在月瑶即将说出“准你受入门之试”时,一个略显老迈的中年男子的愠怒之声赫然自比武场南门传来:“你们这都是在做些甚么?”声音洪亮豪迈而底气十足,以至于全场煞时鸦雀无声,除了月瑶,所有人都一脸惊怕地看向了南门。
只见一方正留须男士,身着深青回型密纹长袍,头顶简单而略有白发的发髻;在天师门弟子的左右护卫下,面色紧绷而健步如飞地登上了擂台。此人衣着素气,其貌不扬,一出场却令天师门所有弟子——拜门的也好,纳捐的也好——都习惯性地向他鞠躬行礼。
就连一脸糊涂的刘易斯也被哲香压着脖子向这个人鞠躬。最晚鞠躬的却是月瑶,月瑶话一出,此人的身份赫然明朗:“夫君。”刘易斯这才明白,原来这位便是须臾仙人的第一弟子、天师门的掌门、月瑶的丈夫,高程。
此人来到擂台上,抖动着略有下垂的两腮,又是愠怒,又是焦虑地向四下责问——不知道他在问谁:“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呀?这好端端的上午,不组织弟子练功,在这里看些甚么?”
“今天上午有人踢馆,我在这里简单组织一下观赛。”月瑶上前,扶着高程那不知是因寒冷还是紧张而藏在袖中、紧紧彼此相握缩在袖中的双腕说道,然后装模作样地厉眼看向观众席:“还不快去练功?”说罢,观众们便作鸟兽散,如同从防空洞中逃离赶着去观看自己家房子有没有被炸榻一般熙熙攘攘地涌回了北侧的习武场。
看到观众们散尽,高程的面色缓和了些,月瑶一脸关切地问道:“夫君此行为灵童授业,怎么早归了?”高程愤恨地甩动衣袖说道:“别提了!那个柳梨香……这也不学!那也不会!整天就知道和一堆金属和木头片子搞在一起。我上个月教她的‘月牙双勾’也全都忘得精光,一招都使不出来。这还怎么当御水灵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领主已经惩罚她了,让我多住了一天,给领主调养了一番便送我回来了。”
月瑶继续问道:“领主大人可好?”
高程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月瑶,而是絮叨地说:“领主上个月把和哲香有牵连的尹氏满门抄斩了。尹氏历代的司空职务叫赵家大儿子赵峰当去了。唉……现在水国官府里人人自危。”顿了顿问道,“来踢馆的人呢?已经送走了?”
张、王二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浑身无力的随良来到了擂台上,月瑶便示意:“这位就是,来见过高掌门。这位少侠姓随名良,身手了得,悔意心诚,我正准备收他为拜门弟子。”
原本一个没什么了得的青年,却惹得高程怒目圆瞪,回头看着自己的妻子叫道:“这……这……这……月瑶你疯了吧!什么随良!这是尹氏的二儿子尹随良!是城中有名的‘执挎子弟’不说,现在全水国都在通缉他。天师门若是收了此人,领主问罪下来那咱们也是要灭门的呀!”
月瑶扶着脑门摇了摇头,用鼻子出了口气,两手一揣,竟然辩驳说道:“首先,人家叫纨绔子弟。其次,咱们天师门在天洲德隆望尊,又有天子背书,相当于有政治豁免权。只要不是烧杀掳掠这种十恶不赦的恶人,来到我门相当于出家免罪。如今此人若真已成尹家独子,我门为其提供庇护也是天经地义。”
可以看到高程已经快气得跺脚了:“他涉的是哲香案!在领主眼里那可是比杀人吃人还要重的弥天大罪呀!”然后指着随良的鼻子骂道,“你你你你……你快给我滚!不把你抓起来送到领主那去就是仁至义尽了!你快给我滚!”
而张、王二人依然一脸困惑地面面相觑,直到月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拉出去拉出去。”这才让张王在随良一口一个“求求你们啦!”的哀求中将它拖出了南门。看得刘易斯好一阵心酸。
赶跑了尹随良,高程便宛如没头苍蝇一般向天师门内部走去,看他大概的意图是要回自己的住所。但一路上几次环顾左右寻找道路,可以看出不管是水国的政事也好,御水灵童柳梨香武艺不精的事也好,如今又加上尹家儿子来踢馆一当事,已经将他气得……或者说是焦虑得神魂颠倒乃至迷路了。月瑶劝他深吸几口天师门香甜的空气才有些好转。
走了两步,待到四下无人,月瑶才终于忍不住问道:“咱们天师门不是有规矩吗——门中弟子不涉政,涉政弟子不登门。就连教领主武功的太师都得先弃去弟子身份才能走。你如今这是要干嘛?”
高程一边往前走一边自顾自地说道:“你想想咱们天师门受了领主多少的恩惠!去年正殿被雷劈坏,领主给咱们修;前年稻田歉收,领主给咱们免税。如今领主有求于咱们,叫咱们不收跟哲香有关的人,咱总得意思意思吧?”
月瑶质问:“你是不是收了姓赵的小钱了呀?啊?规矩就这么说坏就坏了吗?啊?”
“我收了那也是为了门派好!”高程回身指着地,瞪着月瑶。这般搪塞的话才让月瑶无奈闭嘴。
掌门夫妻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吵,听得刘易斯一头雾水——“什么?什么?收了领主的恩惠?领主有求于天师门?为什么又收了姓赵的小钱?这都什么跟什么?”但刘易斯却看得出,月瑶尽管身为掌门的妻子,但二人对于天师门的事务分歧不小,恐怕久矣。
过了一会儿,高程似乎才意识到同行的不止两个人,而是四个。他的注意力先落在戴面具的哲香身上:“这位是谁?”
哲香这才将面具摘了下来,并甩动头部使两屡前发顺直。高程看到这面容大惊失色——之前所有关于因为“哲香案”而发出的言论全部化作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哎呀!哲,哲,哲香……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您荣登掌门一职,师妹在此恭喜。”哲香则选择性地忽视了高程的言论。这反倒让高程的表情更加的扭曲纠结。
慌乱间,高程转移话题,看向了刘易斯问道:“那,那这位小朋友呢?”刘易斯正要向对月瑶那般行礼一样对高程行礼,却被哲香一把抓住后衣领,阻止了她的鞠躬,抢先一步介绍——使用了完全不同于刘易斯的论调:“这位是刘易斯·亨利,科斯穆的魔法师,是卡斯佛伦的国王派来天洲执行任务的。”
哲香说完才放开了刘易斯,刘易斯才鞠躬说道:“向您致敬。”
听到刘易斯“身居高位”高程便连忙向刘易斯作揖:“哎呀,是……是卡斯佛伦的稀客呀!失敬失敬!”刘易斯手足无措地愣了一会儿,才看出了门路。
毕竟,论辈分,高程是哲香的师兄,哲香应当敬高程几分;而刘易斯作为哲香的徒弟更应当对高程礼遇有加。然而哲香看出来高程攀附权贵,于是用“卡斯佛伦的国王”“执行任务”这样的字眼来形容刘易斯,使高程对原本位低的刘易斯行礼,从而达成报复目的。
刘易斯顿时用“你也太坏了吧!”的眼神看了看哲香,哲香翻了翻白眼,示意“他活该的。”
气氛渐渐有些凝固了,赶在高程意识到自己“中计”之前,哲香作揖,郑重地说:“高掌门,我知道您因为我在宫中的恶名烦扰。我此番归来只为见上须臾仙人最后一面。听师姐说仙人殿的钥匙在您手上,能否借来一用?见罢仙人我便会择日启程,不会劳烦天师门太久。”
听到这里,高程慌张的表情并未消退,他犹犹豫豫地从袖袋中取出了那把镶金的精美大钥匙。
钥匙在他的手中抖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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